生于永州,長在永州,一直想用一個詞或一件物為融入自己生命的這座城市下個定義。幾十年里,在她的大街古巷里穿梭,在她的一水兩岸上游歷,無數遍、無數年,我被她的燦爛與悠久所困擾,為她的豐厚與精深所迷惑,由于表達的愚拙,總未找到中意的詞匯。
甲午初冬,又一個暖陽晴空,一幫文友相擁去零陵古城和百里平湖采風,讓我又翻開永州這本書,進行第N次閱讀。
在我心中,每一次游古城,無論組織者是誰,發起人總是柳宗元老先生。今年柳子景區升級4A,大家便從剛修復的愚溪啟游。這愚溪屬于唐朝,屬于柳宗元,導游介紹,景區的規劃就是按照他的《永州八記》中的一篇篇一句句來設計的。愚溪兩岸未見亭臺軒榭、游道畫坊,只有綠柳篁竹、青樹野蔓,清溪宛然蛇行,怪石奔若犬馬。愚溪的水還似唐朝時清澈,水草還似唐朝時翠綠,游魚還似唐朝時悠閑。在愚溪的翠竹綠水里,我們尋覓柳先生當年的情懷,情不自禁地背誦起《小石潭記》《鈷鉧潭記》。老先生將愚溪的綠寫進了《永州八記》,他多么想將永州的綠帶回長安。可長安有長安的綠,“玄都觀里桃千樹,盡是劉郎去后栽”,容不下南國的翠竹綠水。先生深感萬千孤獨,“欵乃”一聲,將“山水綠”永遠留給了永州。
出愚溪,由霞客渡登船,前往 島。我記不清多少回上 島,為尋蹤舜帝南巡、為訪跡始皇南征、為探究瀟湘根脈、為論證湖湘文化……每一次,我都想從島上的土里石里樹里水里尋找那些遠逝的光陰和傳說,可萬古長青的 島只留下滿眼的綠讓我琢磨。她就像一塊墨綠的古玉,永遠散發著古意。水是綠的,風是綠的,樹是綠的,故事是綠的。綠色的光影中有娥皇女英的千古情愛,有草圣懷素的蕉天綠影,有柳宗元的寒江釣雪。在這里,你只能做一個綠色的過客,哪怕你在島上住上幾月半載,依然融不進這古老的綠。你只能做一次次穿越,邀古人對話,約古人對盅,這個島永遠是他們的。旦暮晨昏,獨坐碼頭,有河神與你交談。
靜處芭蕉下,會聽到淅瀝的瀟湘夜雨。你想跟情侶牽手或熱吻,又恐被瀟湘館里的林妹妹一頭撞上。最后,你只能染一身綠色,悄然離去,而心里還是被這古意的綠磁化,想著不久還要回到這里來。愈是得不到就愈發想得到,這 島的綠始終讓人神魂顛倒。
揖別蘋島,船過九牛嶺湘江大橋, 大家剛從兩邊綠岸收住眼光,一塊碧綠的嫩玉又浮在湘江中央,那便是巴洲島。她是永州城的一塊胸牌,碧綠而又年輕,是青春的綠,綠得像剛出生的嬰兒,叫不出名來。島是綠的,路是綠的,草是綠的,天空是綠的。走在巴洲上,就像走進自家綠色的大客廳,你永遠是巴洲的主人,這綠色任由你自己去演繹。你帶上一家老小,巴洲便是天倫之島;你擁著美麗情侶,巴洲就是戀愛的天空;你叫上三四摯友,巴洲就是情感的沙龍。在巴洲,你無須顧及什么。她像一張綠色的大床,任你浪漫翻滾;她像一方綠色的泳池,隨你自由游弋。在巴洲,你的心變綠了,變野了,你與她合二為一,一番
綠色的酣暢淋漓,讓你心滿意足,悠然而去。而當你不經意地回眸一望,她又張開一張巨大的綠網,撐開一把幕天遮地的綠傘,顧盼含情。
從巴洲上船,沒有人工碼頭,我們便從一條小小的綠徑上起步,躍上游船,湘江隨即伸出巨大的臂腕,用一塊深綠的披風裹緊了我們,將大家放入瀟湘平湖的綠色搖籃。這平湖的綠啊,博大成熟,蕩滌肺腑。綠得有一番蜜甜,滋潤你的喉舌;綠得有一抹暗香,撩撥你的鼻息。這綠,將繁瑣的塵世隔離,將煩心的喧囂靜音,將灰色的邪念歸零,讓一塊龐大的綠水晶呈現在你的眼前。你多么想占有這醉人的綠,慢慢褪去自己的衣裳,投入她綠色的波光,來一場如魚般的祼泳,讓每一個毛孔浸滿綠,讓每一個細胞吸飽綠,讓生命之源變成綠色的染色體。
我被這平湖的綠占據著、陶醉著,游船已穿過曲河大橋。眼前是萬頃綠波,一座現代新城攜帶著雨后春筍般的高樓、川流不息的人流、如帶似裙的綠樹彩花,全部倒映在湘江里。岸上一座城,水中一座城,水天一色,滿城皆綠,我不由打了一個寒戰。登上濱江碼頭,回望瀟湘平湖,柳廟戲臺上那塊“山水綠”的匾額清晰高懸,如零陵古城的城徽掛在城頭;環視披著綠色盛裝的梅城新姿,感到自己身在綠中、心在福中。
永州綠天生麗質,飽含自然之態、文化之質;永州綠與眾不同,綠得沁心,綠得醉人。她讓永州人幸福安康,頤養天年;她讓外地人流連忘返,不辭甘為永州民。這濃濃的綠是生命的原色,是母親綠、父親綠,是女兒綠、男兒綠。
我曾訪問各種綠色網站,檢索許多綠色詞典,絞盡腦汁,歷經半輩光陰,想為我心愛的綠命名。今天,瀟湘平湖半日游竟讓我茅塞頓開。這綠啊,就是原汁原味、地地道道的“永州綠”!她與“中國紅”一樣,早已馳名神州大地。
永州古城,山水綠城,“永州綠”是你的性格、你的品質、你的品牌!
來源:《零陵文旅叢書》
作者:劉翼平
編輯:單建華